&esp;&esp;谢忱脸上的神色纹丝未动。

&esp;&esp;灯光从他头顶斜上方打下来，在他深邃的眼窝和挺直的鼻梁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让那对浅色的眸子显得更加幽深莫测。

&esp;&esp;他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啪嗒”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窜起。

&esp;&esp;他微微倾身，凑近陈豪叼在嘴里的那根新雪茄，动作稳定而精准。

&esp;&esp;火苗舔舐着雪茄的尾端，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近在咫尺的脸。

&esp;&esp;“只要钱到位，”谢忱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边个都一样。”

&esp;&esp;陈豪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叁秒钟，突然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身体后仰，重重砸在沙发靠背上，震得沙发弹簧呻吟。

&esp;&esp;他一边笑，一边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好！好！够胆色！我就钟意你呢种人！”

&esp;&esp;笑声骤停，他的脸又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谢忱脸上：

&esp;&esp;“个死差佬！不知死活！我畀足面佢上司，喂饱佢下属！冇人敢动我嘅地盘！佢算老几？查我啲场！查我啲货！仲敢畀报纸佬乱写！”

&esp;&esp;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酒杯又跳了起来，“我要佢死！要佢死得痛苦！死得难睇！要所有人睇清楚，同我陈豪作对，系咩下场！”

&esp;&esp;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豹纹西装下的肥肉都在颤抖。他伸出五根短粗的手指，狠狠戳向谢忱的胸口：

&esp;&esp;“八十万！阿忱！事成之后，八十万！你有没有信心食落佢？”

&esp;&esp;谢忱缓缓靠回沙发，指间夹着一根不知何时点燃的香烟。

&esp;&esp;烟头的红光在昏暗的包厢里明灭不定。

&esp;&esp;他深深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从薄唇中徐徐吐出，融入包厢内污浊的空气中。

&esp;&esp;隔着缭绕的烟雾，他看着陈豪因暴怒和酒精而涨红扭曲的脸，声音清晰而肯定：

&esp;&esp;“豪哥，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他顿了顿，“你不会对我没有信心吧？”

&esp;&esp;陈豪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死死盯着谢忱那双浅色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挖出任何一丝犹豫或畏惧。几秒钟后，那张凶狠的脸上再次挤出一个笑容：“好！好！好！”

&esp;&esp;他一连说了叁个好字，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和谢忱的空杯倒满，“饮！预祝你马到功成！”

&esp;&esp;谢忱端起酒杯，冰冷的玻璃杯壁贴着指腹。

&esp;&esp;八十万。

&esp;&esp;这个数字在他脑中清晰地跳动着。

&esp;&esp;再加上之前攒下的那些藏在铁盒底层的钞票，足够他们离开唐楼了。

&esp;&esp;足够他在一个体面、干净的地方，买一扇真正能照进阳光的大窗户。

&esp;&esp;他仰头，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一路滚入胃袋，带来一种虚假的灼热感。

&esp;&esp;眼前仿佛晃过少女蜷缩在旧沙发上的背影，还有窗外那片万家灯火。

&esp;&esp;灯光昏暗，烟雾缭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间香烟那一点微弱的红光，在浑浊的空气里，固执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