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劳斯莱斯沿着日内瓦湖畔一条隐秘的私家公路行驶。
空气里有雨后针叶林的湿润气息,混杂着湖水清冽,带着一点微腥。
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安静,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
车子最终在一座爬满了常春藤的古老庄园前停下。
那是一栋典型的十九世纪建筑,石灰岩的外墙在岁月的侵蚀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象牙般的色泽。
没有沉家宅邸那种令人窒息的森严,也没有沉柯公寓那种现代的奢华,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沉淀下来的、理所当然的贵气。
陈然走下车,身上是一件质地精良的米色风衣,里面是简洁的白色丝质衬衫,恰到好处的挡住了她脖子上的绷带。
她的头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脸上未施粉黛,只涂了一层薄薄的润唇膏。
这让陈然看起来不像一个来谈判的商人,更像一个前来拜访长辈的、家教良好的学生。
一位头发花白的管家为她引路,穿过挂着巨幅油画的回廊。脚下的波斯地毯厚重而柔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
他们最终在一间洒满阳光的暖房前停下。
里面种满了各种品类的兰花,空气中浮动着馥郁而清雅的香气。
一位身着深蓝色丝绒长裙的老妇人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专注地修剪着一株蝴蝶兰的枯叶。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但在脑后梳成一个优雅的发髻,用一根古朴的玉簪固定着。
她的侧脸轮廓依旧清晰,皮肤虽然有了皱纹,却白皙细腻,透着一种被精心养护的光泽。
她就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现任女主人,伊莎贝拉夫人。
“你来了,孩子。”
伊莎贝拉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那是一种略带沙哑的、被岁月打磨过的嗓音,很温和,却自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坐吧。尝尝这里的茶,是庄园自己种的薄荷。”
陈然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坐下。
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骨瓷茶具,杯中的薄荷茶正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陈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知道,在这种人面前,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伊莎贝拉夫人终于修剪完那片枯叶,她放下银剪,用一方洁白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才转过头,正视着陈然。
她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像一片结了薄冰的湖面,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你很像她。”
老妇人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说的不是长相。是那股劲儿。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要什么。”
陈然知道,她说的“她”,是沉柯的母亲,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早逝的沉家女主人。
“我这次来,是受沉柯先生所托。”
陈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用丝绒包裹的盒子,轻轻地推到桌子中央,“他让我把这个,亲手交给您。”
伊莎贝拉夫人看着那个盒子,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她伸出那只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缓缓地打开了盒盖。
里面躺着一枚胸针,是一只用细小的珍珠和钻石镶嵌成的蜂鸟,工艺精巧绝伦,蜂鸟的眼睛,是一点极小的红宝石。
“它还在。”
老妇人低声说,指尖轻轻地拂过那只蜂鸟的翅膀,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盖上盒子,抬起头看着陈然。
“说吧,孩子。”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沉柯那孩子,让你带着他母亲的遗物来见我,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看看老朋友的东西吧。”
“沉柯先生,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陈然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有一个叫贺家的家族,一直想和他联姻。他拒绝了。现在,贺家准备和贵家族旗下的能源公司合作,竞标北非的一个项目。沉柯先生担心,如果贺家拿下了这个项目,会大大增加他们在沉家的影响力,到时候,他可能会被迫接受那场他不想要的婚姻。”
她没有提任何商业利益,也没有提晨星资本。
她把这件事,完完全全地,包装成了一个年轻人为了反抗包办婚姻,而向母亲生前的好友求助的故事。
伊莎贝拉夫人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薄荷茶。暖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钟摆细微的滴答声。
“他母亲……”
老妇人忽然开口,目光望向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湖面,“当年也像他一样。固执,骄傲,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她嫁给沉闵行,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家族的安排。只是因为,沉闵行是唯一一个,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娶她回家,而不是和她背后的家族联姻的男人。”
“她把这枚胸针送给我的时候,对我说,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不是嫁给谁,而是能不能,守住自己想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