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受劫痕的麒麟啊……”玄武突然张口说话,跟浮飞到他上方的男人声音重叠在一起,汇聚成洪流般的巨大声响。
“你迟早会明白,此间众生,终将在苦海中……沉沦——!”
男人化作青蛇缠绕回巨大的龟甲之上,捆缚住玄武四肢的阴翳锁链突然开始溶解,却并非消散,而是化作黑水,蔓延向玄武全身。
从空中新落下的黑水同时开始潮涌,两方黑水渐渐汇合,不断向路乘涌来,无边无际,竟似一片汪洋大海。
光符在如此深重的黑暗前消陨破碎,路乘再支撑不住,转身逃跑。
他跌跌撞撞,不断因为拦路的黑水改变方向,但无论他跑到何处,黑水仍然汹涌而来,惊慌逃亡中,他听到身后的巨大声响,翳化的玄武仰天怒吼,整个地眼空间随之剧烈震荡,上方的黑暗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人世的天光从中透入,忘川河水倒涌而上,玄武破地而出。
震天动地般的巨大震荡中,滔天的巨浪将路乘卷到空中,正好落到玄武的背脊上,他下意识地变成人形,抓住龟甲的凹凸不平处,随之一起被带往人世。
“又上哪儿去了?”商砚书自言自语,他像上回一样买了路乘要的点心回来,也像上回一样一回来就发现人不见了,不过他并未太过着急,料想路乘要么是贪玩要么是贪嘴出去了,不然若是遇上什么事了,应该摇响铃铛唤他才对。
他只需要在屋中等待,不过左右无事,商砚书便出门随便找一找,他走到一座望楼上,本想着俯瞰一下城中街道,搜寻一下他那喜欢乱跑的徒儿,却意外发现了远方金乌阁上突然燃起的熊熊大火。
“哦?”商砚书跟四周惊惧看着这一幕的人不同,他唇边是止不住的玩味,像是久等了一般叹道,“终于开始了。”
金乌阁在他面前轰然倒塌,半座玄武城化作火海炼狱,惨痛哀嚎声不绝,周围人都在亡命逃窜,他却犹如置身事外一般,在这望楼上安然观赏。
玄武城正中的街道向下塌陷,巨大的玄武带着黑水破地而出,如此可怖的景象,商砚书依然笑意盈盈,像是看着一出格外精彩的好戏般愉悦,但很快,这份愉悦在他注意到玄武背脊上一个隐隐有些眼熟的人影时转变为些许的惊疑不定,而那人影似乎也同时注意到了他,路乘放下手里正要摇动的铃铛,遥遥大叫道:“师父,救命呐——”
商砚书唇边的笑容霎时僵住。
灭城之劫
在金乌阁燃起大火时, 玄武城内所有上层便都被惊动,然而大火烧得太快,他们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百丈高的楼阁便在大火中解体倾倒, 偌大玄武城转瞬落入火海,看着满城灾难般的景象, 一众人等终于从惊骇中醒过神来,赶紧组织人手进行救援。
本以为丹火焚城就已经足够灾难,却不曾想,真正的大劫压根还未真正降临, 在玄武破地而出, 黑水向人世蔓延潮涌的那一刻,惊骇已经不足以形容众人此刻的心情,百年对凡人是相当漫长的时间, 几乎囊括了一生,但对于修士, 尤其这些动辄数百年年龄的长老们而言,百年前的那件事其实并未过去多久, 昔日的景象几乎还历历在目,而眼下,便仿佛噩梦重临, 同样的劫数在百年后以另一种面目再次上演。
“天亡我玄武城……天亡我玄武城——!”有长老仰天哀呼, 即便玄武破地而出的位置离城主府尚有一段距离,但他在此也看得清楚, 本该神圣庄严的玄武身上密布着可怖的黑色魔纹, 而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纹路竟然还是缓缓流动的, 那赫然是无数道细小的黑色水流,黑水如蛛网样密布巨大的龟蛇全身,而在玄武脚下,更多的黑水还在从地下涌出,向四方奔涌,其泛滥之势已然磅礴若海。
忘川倒涌,苦海翻腾,此情此景,几乎与百年前翳化的苍龙从东方地眼破界而出的景象一般无二,而其产生的后果,也注定将是同样的灾难性。
太阳真火是顶级的火焰,其威势在此间恐怕只次于劫火,它也确实展现出了在短时间就将玄武城化作火海的可怖威力,然而这样强横的火焰,在遭遇黑水后便也开始偃旗息鼓,便如百年前那般,苦海面前,一切道法皆将消寂,除光音天经外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它的泛滥蔓延了。
可光音天经唯圣兽麒麟能够掌控,而圣兽麒麟消失百年,此时此刻,又能上何处去寻呢?
无处可寻,也无时间可寻,跟位于苍莽荒原的东方地眼不同,玄武城直接建立在北方地眼之上,这也意味着苦海在此泛滥时,玄武城将首当其冲,恐怕再过不了多久,黑水就将吞没整个城镇,以及城中数以万计的百姓,不论凡人或修士。
玄武城本就受地眼影响而难以飞行,阴翳蔓延而过时更是会生成一种万法消寂的禁制领域,就像在平安县中被黑水包围无法再施展法术的郭朝阳和杜子衡一样,即便尚未触及,灵力也会受到压制,而黑水越是磅礴,其领域影响的范围越是广阔,是以此刻修士也跟凡人一般,在苦海来临时,只能在街上仓惶逃命。
城中一片慌乱景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