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时的凝辛夷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甚至对这位道君没什么兴趣,她只是在想,这好似还是凝茂宏第一次踏足她的这一隅偏荒院落。
&esp;&esp;她对这位父亲感觉陌生,却也到底难掩孺慕之情,那么她这位日理万机德高望重声名极佳的父亲呢?
&esp;&esp;他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人生中唯一的污点的呢?
&esp;&esp;父亲或许也不像是后院那些人说的那样,连她这个所谓三小姐的院门向哪边开都不知道。
&esp;&esp;即便真的不知道,如今也应该知道了吧?
&esp;&esp;他的心里,除了阿姐,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她?
&esp;&esp;梦里的小小少女睁大眼睛,看着父亲。知道自己在做梦的那一缕意识,却在看着梦中幼年时的自己。
&esp;&esp;
&esp;&esp;凝辛夷猛地睁开眼。
&esp;&esp;入眼是一片绝对的黑寂,她双手交握,不必多去感受什么,就已经确定,自己正平躺在熟悉的床上。
&esp;&esp;是她从神都一路带入谢府的那张床,一应床上的铺陈都是她用惯的,空气里的桂花香已经淡到几不可闻,却依然让她轻轻皱了皱鼻子。
&esp;&esp;若不是身上的衣服没换,被尘土沾染的感觉还在,体内三清之气依然匮缺,她几乎要有那么一个瞬间,以为此前在白沙堤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esp;&esp;凝辛夷慢慢撑起身。
&esp;&esp;她讨厌这样的黑暗,但偏偏是在这样彻底的黑中,她的感知反而最为敏锐。
&esp;&esp;所以她已经第一时间确定,这里除了她,并没有别人。
&esp;&esp;之前在白沙镜山因为绞痛而昏厥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凝辛夷抬手,隔空将桌边的烛灯以灵火点燃。
&esp;&esp;光线满盈。
&esp;&esp;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esp;&esp;虽然暂且不知道一个重伤到站起身都需要她搀扶的谢大公子是怎么将她带回来的,但连手都不帮她擦擦干净,就把她放在了床上,未免也太潦草了吧!
&esp;&esp;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这人足够谨慎,还是太过……随意。
&esp;&esp;凝辛夷沉着脸,用刚刚攒出来的一点三清之气净了手,又掐了个诀。
&esp;&esp;残留的那点让她窒息的味道终于散去后,她才起身,将身上实在太脏了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反身在黑釉瓷枕上摸索了片刻。
&esp;&esp;她不着急确认自己睡了多久,这一趟外出了多久,究竟有没有引起什么风浪,也不着急去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屋外是否天光已亮,紫葵在阶下来回了多少遍,心中有多少焦急,却也不敢出声。
&esp;&esp;因为她不必去问,本就可以自己去“看”。
&esp;&esp;手触摸到黑釉瓷枕的几乎同时,沉不透风的漆黑房间里,似是有了一阵微风。
&esp;&esp;床帏微动,凝辛夷的发丝也从她的耳侧被拂落,三清之气自她的掌心入她体内经络,让她疲乏至极的身躯终于有了一丝缓解。
&esp;&esp;那些她不在这里时,这间屋子中和周遭发生过的一切,一一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esp;&esp;……
&esp;&esp;她看见刚到谢府的那一日,服侍她就寝,绕出里屋后,紫菱还不忘绕着外墙走了一圈,将临行前凝大小姐凝玉娆亲手交予她的辟邪安神符箓仔细贴好。
&esp;&esp;紫葵的神魂有一缕在她这里,她轻而易举便也知道,彼时凝玉娆将这辟邪安神符交予紫葵时,还面带担忧地说,虽说父亲曾请了佛国洞天的高僧前来超度,但此处到底阴气极重,三妹妹又是凡体之人,万一被邪祟冲撞就不好了。
&esp;&esp;她又给了紫葵一些额外的符箓,要她分给其他仆从,嘱咐大家一定要随身携带。
&esp;&esp;神魂微颤,她看到贴完最后一张,紫葵轻巧起身,挑了一张看起来最漂亮的符给自己留下,然后去给其他侍女分符箓了。
&esp;&esp;辟邪安神符箓如今还在四周稳稳地贴着,上面的墨迹她很熟悉,是凝玉娆亲自凝了三清之气为墨,一笔一划写下的。
&esp;&esp;谁看了不说一声姊妹情深。
&esp;&esp;凝辛夷回头看了一眼应声虫,那只专门用来和凝玉娆联系的蝴蝶飞虫在金色的笼子里栖息,蝶翼上有大块的墨渍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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