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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凝辛夷跟在小道童身后,一路走过三清观中的无数屋檐之下。
&esp;&esp;冬日的空气清新却冷冽,灌入口鼻时,让人的思绪也变得清明辽远。
&esp;&esp;她也曾无数次走过这段路,只是从未有过哪一次,像是此刻这般光明正大,不用翻墙避人,也不必专挑月黑风高之时。她边走,边有过去的许多回忆如海浪般扑面而来,再去细思,那些记忆之中,竟然桩桩件件,都与善渊有关。
&esp;&esp;不是去找他,就是在去找他的路上,亦或是找完他后,悄悄回东序书院。
&esp;&esp;寒来暑往,这条路她闭着眼都知道哪个拐角最容易遮掩身影,也知道哪一处屋檐上的瓦片有些松动,若是落脚不甚,便会发出一声脆响。
&esp;&esp;她有些出神地想,也不知那片瓦片如今是否已经换了新,善渊师兄旧日所居的院落之下挂着的金铃铛又是否已经褪色,风吹的时候,还会有清脆的铃音吗。
&esp;&esp;如此一路走过,直至没入三清后山,在登山路时,凝辛夷才问:“这位小师弟,菩虚子道君可是一早就知道我要来?”
&esp;&esp;小道童端庄地持着拂尘,笔直地走在她身前:“师父的确等您很久了,他说来与不来,皆是天意。所以我猜,师父也并不知您究竟会不会来。”
&esp;&esp;凝辛夷摩挲着掌心树叶:“他想要我来吗?”
&esp;&esp;小道童站在一块顽石旁,抬手起印,三清之气在掌心一震,口中叱道:“开!”
&esp;&esp;山中空气震荡,一处小门平白开在了路边,小道童道:“到了。凝姑娘不若自己去问师父。”
&esp;&esp;凝辛夷随他跨过门槛:“我听闻三清后山有道观道洞千千,曲折弯绕如迷宫,外人便是不甚闯入,也难寻一条真正的路。没想到,竟然也需要有洞天手段。”
&esp;&esp;却听一道有些苍老却和善的声音响了起来:“老道我比寻常人还要更喜清净,这才故弄玄虚一番,让阿橘姑娘见笑了。”
&esp;&esp;凝辛夷的脚步蓦地一顿。
&esp;&esp;是了,是这道声音。
&esp;&esp;与她梦中所听到、唤她一声“阿橘”的声音近乎严丝合缝地重叠,要说区别,也只是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岁月的痕迹,又或者说,她听到时,那道呼唤她的声音,总是隔着厚重的水声,听不太真切,可音色却决然错不了。
&esp;&esp;“阿橘便是阿橘,既然道君知晓我的乳名,便不必这般不伦不类,非要在后面加上姑娘二字。”不过一瞬,凝辛夷已经回过神来,轻巧笑道。
&esp;&esp;走过重重圆拱门,一旁小溪园林的水声潺潺,又有鸟鸣花香阵阵,此处好似并非寒冬腊月,而是暖春近夏,万物缱绻。
&esp;&esp;直至路的尽头,再绕过一块影壁,凝辛夷再抬眼时,终于看到了在尽头长亭中的那道背影。
&esp;&esp;穿着素白道服的道君几乎是佝偻着坐在软椅中,他的头发一片雪白如灰,手中正持着长长一根鱼竿,落入面前的池塘之中,然而那池塘之水却至清至澈,一眼望去,哪有半只鱼影。
&esp;&esp;凝辛夷站定,抬手行礼:“阿橘见过菩虚子道君。”
&esp;&esp;“你长大了,不再是被困在湖中的那个小姑娘了。”菩虚子道君的音色温和平静:“那时你还会拳打脚踢地骂我是臭老头子,如今见到我,竟也会行礼了。”
&esp;&esp;凝辛夷怔忡片刻,终是苦笑一声:“我没有幼年时的那些记忆,若是年少时有失礼之处,还望道君见谅。”
&esp;&esp;菩虚子道君抖了抖鱼竿,像是百无聊赖般将其扔到了一边,然后冲着凝辛夷招了招手:“过来,坐。”
&esp;&esp;随着他的声音,一旁蓦地出现了另一张软椅。
&esp;&esp;“我听闻道君的修为已是凝神空度,能言出法随,今日一见,果然念动则物现。”凝辛夷走上前去,坐在菩虚子身边。
&esp;&esp;她这才看清,这位盛名于天下的道君呈现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老态,不仅是身躯佝偻,眉眼之间更是沟壑纵横,仿佛早就被什么东西挖空了底子,留在这里的仿若只是一具行将就木的躯壳。
&esp;&esp;但他的神态却是坦然自若的,像是对自己的状况一无所知,亦或是早就知晓,且毫不在意。
&esp;&esp;“境界一事,不过是世人硬要为之划分的沟壑罢了。”菩虚子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这世间真的有区别的,不过是凡体之人与捉妖师罢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