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
他只能死死抠住床沿,指甲几乎嵌进木头,在窒息的黑暗中等待毁灭浪潮退去。
而最令高途恐惧的,是信息素的彻底叛变。那清冽的鼠尾草与海盐气息,成了最恶毒的告密者。即使在死寂的囚笼里,它也再不受控地丝丝渗出,固执的弥漫。
整个屋子里鼠尾草的气息浓烈的令他心惊胆战,高途用被子死死捂住后颈,像要堵住泄露致命原罪的源头。
在生理心理双重崩溃下,长埋心底数十年的名字终于不受控地宣之于口,带着破碎的呜咽,
“沈文琅…我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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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的发热期如同在油锅中煎熬的日子过去,那灭顶的眩晕和频繁的呕吐似乎暂时偃旗息鼓,但虚弱和间歇性、如同鬼魅般的信息素波动,依旧如影随形。
从抽屉深处翻出常备的强效抑制剂,高途看着泛出寒光的针尖,两只手臂的血管已经肿胀到没法再下针,他咬着牙,冰冷的针尖刺入颈后脆弱的腺体附近,将冰凉的液体推入体内。
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不能带着这么重的信息素味道。
然而,期待中的压制如同石沉大海。取而代之的是胃部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剧烈痉挛,高途猛地扑向水池边那个小小的垃圾桶,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吐出的只有灼烧喉咙的酸水和苦涩的胆汁。
紧接着,注射点附近的皮肤如同被火燎过,迅速发红、肿胀,爬满了一片片细小密集、钻心蚀骨的痒疹。
排斥反应!
冷汗顺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廉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
他茫然地抬起眼,望向挂在墙上的那面小小的、布满水渍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陌生得让他心头发颤。
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在连续的折磨和急剧的消瘦下,深深凹陷下去,颧骨如同嶙峋的山石般突兀地耸立。
眼睛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狰狞的红血丝。干裂起皮的嘴唇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这张脸,憔悴枯槁,写满了被痛苦反复碾轧、被绝望彻底侵蚀的痕迹,显得丑陋而可憎。
无端的,高途脑海里浮现起那张如花一样的面孔,那个唯一能够在沈文琅身边安然度日还不被讨厌的oga——花咏。
皮肤白皙水嫩,眼睛大而有神,走到哪儿都能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美丽容貌,对比镜中那个形容枯槁、散发着失败与污秽气息的自己,高途再一次自惭形秽。
果然,还是要这样的oga,站在沈文琅的身边才算相得益彰。
高途忍不住和高中、大学时那样,把自己和围绕着沈文琅的oga们做对比,然后再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
生理上这永无止境的、如同钝刀凌迟般的痛苦,正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意志堤坝。而心理上,那巨大的、如同山峦般沉重的自卑感,像最坚固的枷锁,将高途牢牢钉死在这片名为“不配”的泥沼里。
果然…只有那样的美丽,才配的上沈文琅。
像他这样平凡、普通、毫无亮点的oga…有什么资格?居然还妄想得到更多
这念头如毒蛇,瞬间缠绕住高途的心脏,狠狠噬咬,带来尖锐到窒息的抽痛。
只针对一个人的风暴
请假的时限已到,高途拖着依旧酸软无力的身体,强撑着将自己收拾干净。
他换上了那套熨烫得一丝不苟、却因消瘦而显得异常空荡的西装,试图用这层单薄而坚硬的职业外壳,包裹住内里早已千疮百孔、脆弱不堪的灵魂。
脸色苍白如纸,是走出家门都能马上让人拉到医院去检查的程度。却还要撑着这个身体,回到hs集团。
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那是他留在沈文琅世界里的唯一通道,也是他这生命里仅存的一丝微弱光亮,尽管那光亮如今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