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似雪。
她仍穿着那件黑色卫衣,帽子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便利店塑料袋,袋口露出半瓶热牛奶。
她没说话,只是站在三步外,目光像深夜湖面,映出云湛颇为狼狈的影子。
云湛的烟停在半空,火星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哑得不像她。
温似雪抬眼,睫毛上还沾着夜雾:看到你进去买烟了,就在这里等你。
温似雪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就想看看你好不好。
烟灰落下,在脚边碎成一截灰白。
云湛把烟掐灭,指背蹭过鼻尖,呼出的雾气混进冷空气中。
云湛忽然伸手,把温似雪卫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你穿的好少啊,只穿这一点会感冒的。
指尖碰到她冰凉的耳廓,像触到一片雪。
夜风夹着雪粒,吹得路灯一阵晃。
云湛抽完一支,又想抽第二支。烟雾在路灯下像碎玻璃,云湛刚把烟递到唇边,第一口白雾还没吐出,胸腔里就先滚出一串低哑的咳嗽。
那声音短促却闷重,像钝锤砸在温似雪的耳膜上。她原本乖顺的站在云湛面前,却猛地往前一步,树叶在她靴底发出细碎的咯吱。
温似雪伸手,掌心朝上,轻轻盖住烟盒。
别抽。
声音低,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执拗。
云湛,别抽了好不好?
她声音发颤,尾音几乎被风吹散。
云湛抬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是一阵更急的咳,肩背随之弓起,指节因用力捏得烟身微弯。
火星在夜色里抖了抖,映出温似雪瞬间通红的眼眶,像被呛到的不是云湛,而是她。
温似雪两步冲到云湛面前,伸手就去夺那只烟。
指尖碰到云湛的指背时,冰凉与滚烫撞在一起,她抖得更厉害。
烟被抽走,她攥在掌心,滤嘴被捏得变形,烫得她皮肤发红,却像感觉不到疼。
你肺本来就不好,还抽?
话出口时,温似雪的眼已经蒙了一层水雾,睫毛轻轻一抖,泪就滚下来,在冷空气中划出晶亮的细线。
云湛咳得停不下来,只能抬手想替她擦,却被她躲开。
她抬眼,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雪,像结了一层霜,上次你在戏园里抽烟,我看到你咳嗽了。
云湛动作一滞,火星在打火机里啪地亮了一下,又灭。
她垂眼看温似雪那只手冻得发红,指尖却固执地扣在烟盒边缘,微微发抖。
云湛忽然想起半个月前,温似雪在走廊尽头偷偷递给她一瓶枇杷膏,小声说记得按时服用。
她当时还不知道温似雪送她这个干什么。
温似雪低头,从塑料袋里摸出那瓶热牛奶,拧开瓶盖递到云湛唇边:用这个压一压。
牛奶的热气扑在云湛鼻尖,带着甜暖的香草味,像把雪夜的寒气一寸寸逼退。
云湛没接,只低低地咳了一声,嗓音发哑:就一支,再抽一支烟。
一支也不行。
温似雪把瓶口又往前送了半寸,几乎抵到云湛下唇,你咳起来,我
她话说到一半刹住,耳尖却红了,像被自己的心疼烫到。
云湛望着她,接过牛奶,仰头喝了一小口,温度顺着喉咙滚进胸腔,把烟瘾的痒压了下去。
温似雪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指尖却还攥着那只空烟盒,她要想想办法了怎么让云湛戒烟。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端在灯下交叠,一端被黑暗吞没。

